Mr.逸先生

【原创/百合】你是那沉寂已久的光芒

【一篇原创的百合文……不过因为考虑到要发到社刊上，就没敢点明主角其实是女孩子。（吐舌）一时灵感爆发就写了这篇……首发为贴吧，修改部分很多，希望大家喜欢这个胡说八道的故事。】

8月10日

今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头还是一如既往地痛，我尝试着去伸手触碰搁在自己床头的那杯水，它却像秋千一般在我的视线所及之处反复晃动幻化出大片的残影。

像溺水的人一样近乎狂乱地四处乱抓的我终于触碰到了那根始终放在我的枕头下的针，用它的尖端刺破手指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

哪怕浑身疼痛到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车祸，我也能清晰地记着它的来历。

“给你，我想你用得上。”

往昔长时间伴随在我身边的她微笑着如是说道，我看得到她唇边微微扬起的弧度，像是风拂过水面后吹开的柔和的涟漪。
 

梦境结束得迅疾，睁开眼时光芒已被黑暗吞噬殆尽，我还是我，而她早就已经随着梦境的破碎潜藏进了记忆的深处。

自一年前的一次车祸导致的彼此迷失后她似乎就变成了一个仅生活在我的记忆之中的人，我从那车祸中头部受伤导致的该死的昏迷中醒来的时刻起她就已经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个干净。那一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能找到过她，她就像一粒沙落入了茫茫的沙漠之中一样，杳无音讯。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头痛就再也没有好过。它就像连绵的雨季一样纠缠不断。长时间像只龟缩的茧一般将自己封闭于家中的借口来自于疼痛——虽然它也不完全是个借口，因为它真的很痛，它曾经受过伤，脆弱无比，再也无法受到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
 

她就像转瞬即逝的虚幻的光芒，在梦中带给我无尽的希望与欢欣，醒来后的现实却成了让人无法承受的打击。——她大概是已经死了。我告诉自己。
 

但又或许她还活着。我又告诉自己。
 

自己一厢情愿的甜蜜妄想和残酷的事实让我裹足不前，关于她是否已死的纠结和随之一同涌入大脑的往昔的记忆在脑海内纠缠成一团无法解开的乱麻，两天后还要再去会见医生——从那团乱麻中我勉强揪出了一根名为“现实”的线头以断绝自己无用的胡思乱想。
 

至少我希望她还活着，就算那只是个梦也好。
 

我对自己说。然后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枕头里。

星期三，拉上了窗帘的黑暗房间内适合一个人像冬眠一样在柔软的床铺上长久地昏睡，我想今天的日记可以到此为止，我还是要去补一觉，因为我的头还痛得厉害。

8月11日

星期四，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吗？

记忆中有关光的记忆几乎褪尽，那是什么？或许是一种刺眼到几乎会让人流出眼泪的东西吧。

午间的小憩之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个人”，她棕色的长发散在风中就像在水中恣意生长的藻，不受任何事物拘束。

随着心脏的一次次鼓动，记忆仿佛在血液的流动中涌现，记忆中的自己似乎曾携着她的手行过一条条街，路边的每一条街似乎都有我和她的足迹。

……多么美好的人，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温柔地低语。

头又开始痛了。我吞服下大量的白色药片，鼻尖莫名飘来的消毒水的味道像是在提醒我没有她的第一年我在医院里的悲惨生活，混乱的思绪把头脑撞击到几近麻木，我将手指扣在沙发上，试图用手指划出她名字的字符。

不写了。今天我要记得早点睡，明天还要去看医生。但愿今天是个无梦的夜。
 

8月12日

今天，为见医生而尝试着出门。

光芒就像无形的箭矢一样仿佛要穿过我的胸膛，就像一年前的那场车祸，光芒刺眼到几乎要将我刺穿，我在钢铁的森林中穿行任凭倦意和头痛再一次将我侵蚀。

梦境来得汹涌如潮，表层意识被迅速卷入海底，行走的一个个人就像一团团黑白相间的影子。

光芒依旧耀眼，暗红色的液体在我的指间滑落，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只看到那个人护在我的身上，车窗破碎溅落的玻璃碎片刺在她的背上，她的长发散在我的两肩像是垂死的枯草。

头部汩汩的血液流出几乎要吞噬我的全部意识，我想给她一个拥抱却发现自己无力到如同一只蚍蜉。

不，不……

艰难地轻声呢喃。就在我怀疑自己会死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对，那种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我不会记错。

“您好……”她用手腕撩起自己的长发，我看到了她清澈的瞳仁中映照出的慌张的自己:“您，还好吗？需要我的帮助吗？”

 
“你还活着……”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放声大哭还是应该为自己昔日的那些想法而狂笑到浑身发抖——你看啊，她还在，被自己无端的恐惧吓到不敢接触一切的你现在被现实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好笑吗？可悲吗？难过吗？开心吗？

 
“你还好吗？”她没有听见我的喃喃自语，温和地再一次问道。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她背后的那个男人，他高大的身材几乎挡住了我视线之中的最后一抹光芒。

“……你好。”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眼前发生的一切，我伸出手，尝试着去扣住她纤长的手指:“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她看着我，眼里不知道是惊异更多还是熟悉感更多。

 
接下来我的记忆有些混乱，只能靠文字记叙一点简单的字句，大概是在由于她一贯的热心，她和那个男人带我去会见了医生之后的事，看完病以后我与她攀谈了几句，她用手指把凝结在玻璃杯上的水珠温柔地抹到平坦均匀。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她浅笑道。

 
如愿以偿地我得到了她的新的联系方式。我想我和她还是有机会回到从前的，像以前一样，一起谈一些会让两个人都笑起来的愉快的事情。

 
“差不多可以了吧，宝贝，走吗？”

 
那个男人开始催促她了，他环住了她的肩略有些不耐烦地询问她，而她没有丝毫愤怒，只是回赠给了他一个微笑。

 
我想自己不应该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眼前发生的一切，也许这只会是个不怎么美好的误会。不过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冷，现在也是。我想我需要一个热水澡，日记还是到此为止吧。

8月13日

星期六，尝试着加上了她的微信号。

下午三点时刻，看书时，我的手指被书页划破，手指尖端那道浅到几乎可以视而不见的伤口渗出了红色的血液，我吮了吮:腥甜的，不错的味道。

我打开手机顺着她的微信找了过去。她是那种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在她上传的图片中，她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咪窝在叠了各种各样的衣服的沙发上，享受午后的阳光。

我努力地尝试着忽视她的照片背后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我再一次与她相逢时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自欺欺人似的尝试着将自己裹藏在自己的一厢情愿之中。

神啊，可以允许我在幻梦破灭之前，最后做一个有关幸福的梦吗？

我向心中的神祈祷自己的所需。我向她发去了几十条私信，向她述说自己的情谊以及思念之意。

没有回音。

我注视着手机屏幕由亮变暗直至最后显示屏表面的一点微光也被黑暗吞噬。

 
伴随着黑暗袭来的还有我来自灵魂深处的莫名恐惧:或许她已经忘了我。或者，她再也不会需要我了。

头再一次开始疼痛，钻心地疼。我没有摄入任何酒精，也没有吸食大麻，却像遭受了临头重击。我抱着最后的一点耐心在进浴室之前为手机充上了电，冷水淋在我的头上时我才如梦初醒般的开始破口大骂:该死的热水系统居然停止了运转。

 
我最后一次瞄了一遍手机的屏幕，她又发了新的消息:“今天很开心，因为有你和我在一起。”她配的图片中那个男人与她幸福地牵着手，空气中仿佛也能酝酿出甜蜜的滋味。——曾经的我和她也曾牵着手一起去散步，不过现在看来我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个人取代了。

 
胸口莫名地一阵钝痛，熟悉的疼痛再一次袭来。我无声地用毛巾将自己的头发擦干，接着把自己扔进了沙发。我把湿冷的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任凭自己昏昏欲睡。

8月14日
头好痛，钻心一样的痛。

头痛逼得我几近精神失常，我撕下小说的封皮，在末尾的白页上写下几个混乱的字符。

她终于给了我回信。

“抱歉昨天忙着去和恋人一起去登记，最近也一直忙于婚礼的策划所以……对不起。”

“不管怎么样收到这样的表白我还是很开心的……不过似乎还是惶恐更多吧。啊，我都在说什么呢？”

“初次见面的你对我就有这样好的印象……我真的很开心呢。”

初次见面。

是啊，初次见面。就像我不是曾经那个牵着她的手一起去散步的人，不是那个陪着她一起畅聊整夜的人，不是那个曾经和她一起喝酒喝到头痛的人。

 
这不是她的错，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失去了记忆的她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可也正是因此我才觉得自己的委屈无处发泄。说到底这些记忆只能烂在我的脑海里，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难道要我以一个精神疾病尚未完全治愈、像蝙蝠一样长时间栖息于晦暗之中的“陌生人”的身份，向她提出“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样几近于无理一样的请求吗？

我幻想着她纤细的无名指上的戒指，以及她身披婚纱幸福微笑的美丽模样。只可惜这样的她不会属于我。

头痛。难以承受的痛。我希望它能如同邂逅了一场地震的地壳那般从中心裂开，将我的思绪长久地吞噬入无边的黑暗。

8月15日

我不知道没有了她的我的生活会变成如何。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她眼中的自己“陌生人”一般的存在。

 
我好累。好想休息。我想睡得长一些，最好能到世界末日的时候或者到她终于想起我的时候。

 
我从未真正拥有过她，也曾在自己可能已失去了她的幻想中痛苦挣扎，但当我真正彻底失去她的那一刻，我却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她千百遍。

 
……

日记本的边缘已被眼泪打湿，蜿蜒的泪水沿着褶皱的封皮一路延伸流淌，看上去就像伤口中汩汩流出的血液。

【Fin】